2010年8月31日 星期二
搭著捷運去上班
捷運車廂其實是一個相當奇妙的場所,和火車不一樣,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如果再加上“週一至週五早上八點上班時間“這種時間設定,那更是一個禁不得細想的曖昧事件。因為只要一認真,就會發現一群長相高矮性別年齡穿著各異的陌生人,用表情說明自己有討厭彼此,卻無奈的緊緊依偎著對方有多荒謬。
所有人不是眼神呆滯就是無靈魂的游移不定,如果不幸和誰目光相對就立刻驚恐地轉走,深怕對方可以直視自己腦袋在嚼蠟工作/平淡生活浸潤下的空洞。車身行經軌道的卡啦聲更加襯托一種極度疲累後的沉默,雖然是早班車,但人們心裡的苦,肉體上的痛可不是一個晚上可以銷解,更何況或許大部份的人昨天晚上根本沒睡好/睡不著,而早上為自己著裝打扮已經花掉最後一份力氣。
決定週一至週五早上八點至九點半服役的捷運適用於諷刺性註解的原因,在於目的不同。下午五點之後的捷運把人們載向不同的地點,聚餐、唱歌、看電影,這些是人們用來慰勞自己又撐過一天的歡樂饗宴,不管歷經10小時的心理摧殘/肉體折磨後的生命之火有多微弱,肯定會來臨的幸福總能鼓舞人們站的挺直握緊拉環也不嫌累。
而於早晨發車的捷運卻處於一種尷尬的間隙,人們鼓起勇氣離開家的蔽護,粉飾自己,準備卑躬,屈膝,違背自己的意志而笑,領受命運的考驗而咬牙,這樣孤注一擲的氣魄卻在捷運上無用武之地,敵人未至,果陀無蹤,即將未將,似是而非,卡在這種絕望時刻,我覺得人類所有的奇怪行為都可以被理解,被原諒。
所以如果推擠,衝撞,白眼,咒罵,都可以被同理心的放下,化妝這種小事又有什麼值得拿來困擾彼此,雖然今天我身旁坐著的年輕女生,從板橋開始就不停的用手指在眼距寬闊如比目魚的臉上推粉,一直推到西門站還沒推完(過程中還熟練的視進度到左臉或是右臉而交替著耳機使用),最後到了善導寺時我以為她推完了,因為比目魚妹妹推的實在太大力讓我擔心她會把臉推歪,結果她換了遮睱膏繼續推,雖然剛剛站她對面的時候,我怎麼仔細端詳都沒有before/after的效果。
為了不想失禮的一直盯著她看,我拿出辦公室來加深自己對於接下來的悲哀辦公室情節的期待,但到了忠孝新生,比目魚妹妹始終沒有停下的手指,還是以此起彼落的飛揚手勢再次吸引了我,這次,她居然掏出了亮粉!她把亮粉沿著眉骨推壓,持續至太陽穴,此時我氣自己沒有機會看到她的正面。或許是我若無其事的轉頭仍透露出些許線索,站在我前方梳包頭插著頂端有垂落珠珠的髮簪(!)戴金邊眼鏡的女子,放下了讓她一路微笑著的7-11 歐噴大冒險之類的書,皺著眉頭意味深長的來回看著我和比目魚妹妹。
我不會怪金絲邊女子用髮簪還為歐噴著迷,我也不會怪比目魚妹妹從板橋推粉推到忠孝新生,而且手勢還像彈琴這麼激烈,所以我也不會怪我自己愛窺探,思想邪惡用字刻薄,因為在這種絕望時刻,誰都可以被體諒,被寬恕,否則,誰去上班呢。
PS:上圖是2008年在東京某車站拍的,為了所謂的車廂秩序管理所推動的“Please do it at home“系列活動,不過除了化妝之外,其它還有什麼我都不記得了,大概是講手機不要太大聲之類的,實在沒印象。講求萬事萬物各依其位的日本人自然有著什麼場合作什麼事的嚴謹,但除了對嚴峻生活的必要寬容之外,因為親眼看過時髦美麗五官像洋娃娃般精緻的東京女性在搖動的車廂裡完成無懈可擊包括高難度眼睫毛的妝容,所以我以為這應該是日本人引以為傲的一種都市生存特技,無需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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