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9日 星期四

自己人

對於老闆的不公她總是很憤怒,和其它的同事用IM交換著對老闆的不滿與怨言,現在則是用噗浪的密噗功能,因為這可以讓她的精闢見解與入微觀察,很快的在第一時間廣播給所有人,讓自己和大家站在同一陣線,讓大家知道她的委曲,還有與眾不同。

我上次去青海教小朋友英文,他們真的好純真好可愛,下次我要去南非感受壯闊的大自然,和羚羊賽跑!她睜著在瘦削臉上顯得過大的眼睛,和大家分享她的休假計畫,利用幾個淺顯易懂的關鍵字,她試圖和所有同事解釋她生命的靈性指數與思想深度。我最近看的電影都沒感動我,台北影展今年的選片不好但第36個故事還不錯,喔對了費城美術館展覽的票我買了,誰要跟我一起去?

大家都說她是個好人,認真工作,充滿熱情,雖然有時因為過於直爽而帶點傻大姊的氣息,但這反而完整了她的角色飽滿度:踏實地享受生活又樂在工作的好人,因為謹守著作人本份與高尚道德,所以在辦公室這勢利的環境難免會吃虧。她自己也是同意這樣的評論,她說,誰叫我不是老闆的自己人。她用她瘦如雞爪的右手親熱的攬住我,整個人半貼著我訴說她的心裡話,雖然這是一個如此友善又親切的舉動,但我卻因為這不自然的接觸而全身僵硬。

老闆只愛J小姐,因為當初是J小姐挺她坐這位子的,所以雖然J小姐根本沒能力還把工作推給妳,但妳看著好了,這次組織變動,肯定是J小姐會上來,誰叫我們不是自己人!她很哀傷的看著我,猶如我們是一起坐監的囚友,談論著還剩幾天才能重獲自由這麼無奈。

我點點頭,J小姐每天遲到早退,說是家裡的小孩需要她,於是我接了J小姐大部份的工作,還好的是合作部門的同事都很幫忙,他們說幸好這次是換跟我合作,不然案子絕對生不出來。

我真替妳感到不平!她突然低沉的從牙齒縫中迸出這句話,雞爪般的手也因為升高的腎上腺素而縮緊用力,我的左手臂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握,留下了紅印,而我心裡也為了她這麼義氣相挺的舉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幾天後,她神神祕祕的找我下樓喝茶,我不知道跟妳說這好不好,但我想妳先知道。她臉上帶著很難分析的細微變化,像是一股無法壓抑的興奮與狂熱,在強自鎮定的臉上如天上的雲朵般不時的在她偏黑的臉上投下更多陰影。

老闆昨天找我,她說要我幫她,要我作A team的lead,我嚇到了,真的,怎麼會這樣?我很認真工作是沒錯,但我不確定我能不能作lead,我說不行,我對A team的作業一點也不熟,我就拒絕她,結果老闆好苦惱,我看她都要哭了!我說不然這樣,B team的話我可以幫忙,我對B team熟,我相信我可以,結果妳猜老闆怎麼說?她說她原本是要J小姐接B team的,不過既然我不要A team,那就叫J小姐接A team吧。

怎麼會這樣?J 小姐根本不qualified,她的工作都是妳作,妳比她適合多了,現在變成妳要給她lead,老闆就是這樣不公平,誰叫J小姐是她的人,她的自己人…對不起,妳在哭嗎?我不該跟妳說的,我只是,心情很不好,我只是想找個出口,不是想影響妳,真的,我只是很慌。

在她一連串的轟炸之下,我沒辦法思考或言語,我想大叫,為這突如其來缺乏正義的不合理安排,我想拍桌,為了這荒謬的私相授受鬧劇,但我不行,在她熱切的注視下,在她瑣碎不間斷的勸慰中,我發現自己掉入了“自已人“的陷阱中,動彈不得。

妳看起來不對勁,妳還好嗎?對不起,妳這樣我晚上都沒辦法睡著啦!她悲鳴一聲趴在咖啡店的塑膠桌面上,過了幾秒抬起頭來,空洞的大眼睛裡含著淚水,再順著貧瘠的臉龐滑落,看她這樣真情流露我有點疑惑,似乎我負責了她的情緒,而且需要向她匯報,她需要我肯定她的誠實與善體人意,她需要我,作她的自己人。

我默然無語,而她臉上的淚痕未乾,卻有如風吹散了烏雲換了另個面貌:要不要,來我的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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